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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香消玉殒

29天前 都市 9
李光华死后,我妈为了筹钱办理殓葬的事而心力交瘁

可是她期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也没有说过一句伤心话,只是极其平静的一心一意办事

我想劝她不必为这个男人如此费心,可是一个理由也想不出来

我不可以让妈知道李光华的死其实是跟我有莫大的直接关系――其实在我眼中,这一切不过是天理循环,皆属天意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向妈施以援手

凭她一个女人,又可以筹得几多钱来呢?

你去问人家借,人家可以拿出来的都只是一言半句安慰说话

再说她这十几年所认识而有交情的都只是贫穷人家,说到现实中的利用价值就一点儿也没有

我不愿见妈会露出一副一筹莫展的可怜相,是以我把自己这一年多来所赚到的钱交到李延华手上,再托他当帛金交给我妈

我妈看见李延华的出现当然是吃惊的,可是马上又平复下来我在旁边冷眼看着,不说一句话

大伯

我妈这样称呼他

这次,你肯出面帮助我们,小女子无以为报

李延华比我妈大上接近廿年,而且他本就身份非凡,是以我妈在他面前仍然自称是 小女子 也不足为奇

这没甚么 李延华淡淡的道: 说到底都是一场亲戚

官艾 妈转向我说: 他是你的堂伯父,快多谢人家

谢谢你,堂伯父 我不动声色的道

我心下失望透顶

李光华死了,我妈仍然打算继续骗我,不向我说出实情

我面前的根本就不是甚么堂伯父,只是一个跟我合谋杀害李光华的拍档而已

葬礼那天我会出席 李延华说: 待光华安息后,嫂子,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我妈抬起脸看着李延华,最终都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这笔钱加上李光华生前打工的公司托付的几百元恤抚金,葬礼总算可以马马虎虎地举行

出席的除了有李光华的老板和几个同事以外,还有林太太一家和李延华

当天一直下着毛毛细雨,灵堂内的湿气很重,我背上出了一身难受的闷汗

我和我妈跪坐在家属席上安守着

我只想这个无聊的仪式快点完结

期间到来的乐慈静静地哭了两遍,而乐凤的脸上也失去了往常的生气,变得木纳

林太太对乐慈说: 虽然你还不是李家的人,但你跟官艾已有婚约,你现在上前给准家公捻根香,要他保佑你们夫妻

乐慈点点头,便上前想给李光华捻香这时我站起来,走到乐慈面前道: 不用了

乐慈手执香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又转头看看林太太

林太太帮忙说话,对我温言道: 官艾,这只是我们林家的一点心意

心领 我从乐慈手上轻轻地把香烛拿下来,搁置一旁 乐慈,你坐回去吧,不用做这种事

这时我妈柔声道: 官艾,乐慈只是一番好意,别这样

我说过不用就不用 我加重语气说,然后看看乐慈 还不坐回去?

乐慈低着头良久,然后默默地转身,坐回林太太的旁边

我也回到我妈身旁跪坐下来

之后乐慈不断向我这边偷瞄过来,我只好装作看不见

我不懂怎样跟她解释说:我不让你捻香,只因为李光华根本就不是我爹,而非我不会娶你

她要去向家公行礼,也应该是对章尤,而不是对李光华

我妈――直到这时仍然把李光华当作我爹

仪式结束,李光华的尸体火化成灰我妈捧着骨灰罂,跟我站在门外送客乐慈走到我旁边时,轻轻地握了一下我的手 官艾,节哀顺变

我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微微头头

你忙完后,要来找我,不要让我挂心 乐慈又道

我会的

乐慈还想再说甚么,可是最终都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便跟她的家人走了这时我妈对我说: 你先拿着这个,堂伯父有话要对妈说

我见李延华就站在一旁,并没有离去我又见妈准备把手上的骨灰罂交给我,虽然万般不愿意,可我还是接了过来,单手抱在胸前

妈走到李延华那边,两人站在檐篷下交谈着

李延华双手插在裤袋,一直都是他在说,我妈在听

过了良久,我妈摇了摇头,不知回应了甚么话

李延华向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对我妈多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当我手上抱着李光华的骨灰同时,我开始厌恶自己

我厌恶自己被 李光华的儿子 这个身份牵着走,厌恶自己要出钱办了这个不知所谓的葬礼,厌恶自己仍然未成为章家的一分子,更厌恶自己要抱着这个劳什子站在雨中淋雨

当我妈走回我身边的时候,我二话不说便把骨灰罂交回她她没注意到我的想法,只是很自然地把它接过来 官艾,我们回家吧

我点点头

当晚的雨势突然转凶,屋内暗暗的只听见沥沥雨声

妈很早就上床睡觉,而我只是躺在自己的吊床上抽烟

屋子的木板时而逢逢作响,从露台吹来的强风把油灯内的火舌吹得左右摇曳

我不知道妈是否在装睡,只是我在这环境中根本无法睡去

并非因为时间太早,也非因为外面在下着大雨,而是因为家里新添了一个神台置于楼下厅中,上面放有李光华的遗照和骨灰罂

这一切都使我脑袋的神经拉紧,意识麻木不动

如果我现在可以拿一根木棒走到楼下砸毁这一切,该有多好?

抽了几根烟,看了一会以前在书摊买来的《聂隐娘》,台面上的时钟正显示着十点二十分

我放下书,走到妈的床前,见她的眼皮轻轻合上,鼻息却若有若无,便知道她并没有睡得酣熟

我轻轻拉开被子的另一边,然后把身子钻进妈的身旁躺下来

不一会妈就随随张开双眼,轻声对我问道: 官艾,怎么了?

我把妈身上的被子盖好 妈,我有话要对你说

时候不早了,明天再说好吗?妈想好好睡一睡

你会感到寂寞吗?妈

干吗这样问? 妈轻咳了一声

你半生人为这个家劳心,可是从未快乐过现在李光华都走了,你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你何不替自己的人生开拓新的一页?

我不明白你为何这样说 妈定着眼看我 而且,你不该叫你爹的名字,他是你的爹

我知道他不是 我一字一字的道: 李光华不是我的爹

妈抿着嘴巴,然后把被子拉到自己的脖子上,合起双眼 别胡说了,快去睡

我痛心地摸着妈的脸 你干吗还要骗我?

妈的双眼没张开,可是嘴唇在抖震,眼缝间擒着泪水,她死忍着似的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话音已经带着哽咽 别说了……别说了



我坐起身子,捉着妈抽搐着的双肩

妈!你骗得我好苦,你知不知道?你也骗得自己好苦,你又知不知道?十多年来,就是因为你这个谎话,就把我母子俩推到这种生活来你为甚么要我跟一个陌生男人住上十多年?是甚么把你的灵魂出卖了?

我把自己的灵魂出卖了?

妈突然张开哭得模糊的双眼,不能置信地看着我

你自己想清楚,是我出卖了自己还是你出卖了自己?你跟着我们夫妇这十多年到底学会了甚么呀?我不是这样教你的,你爹也不是这样教你――

我已经说了他不是我爹!

我嘶着喉咙咆哮

我是章尤的儿子,他才是我爹!你自己也是你不是李光华的妻子,而是章尤的妻子!妈,你赶快醒过来好不好?

妈用力地掩着自己的嘴巴,痛哭起来 你知道了……你甚么也知道了……

你以为可以骗得我多久?我身上流着的是章家的血,我早晚还是会知道这一切的妈……儿子求求你…… 我双手抓着头颅

你把我的人生还给我好吗?不要再把我送给别人

妈再也说不出甚么,只是失声痛哭我在床边弯下身子坐着,把头发拢在脑后,闭目无言

过了良久,妈稍微止了哭泣,喘着大气的道: 李延华……你的堂伯父,刚才在葬礼后问我……要不要返回章家我拒绝了我说我只希望跟官艾这样两母子好好的生活,其他的一切也不理会我知道李延华只是想利用我罢了――

我霍地转过头,打断她的话道: 不,你这次要听他的话

妈愕然地望着我,接着微笑起来,露出我第一次看见会出现她脸上的冷笑 十八年前,我也没听尤哥的话;我现在更不用听他属下的话

为甚么――那是我的爹!

我不耐烦地喝道

妈,你到底记不记得以前的事?你记不记得你是怎样跟章尤一起的?他才是你的丈夫,你们的儿子就是我你为何硬要走出他的生活,带着我跟别个男人一起?我才是章家公子,你明白吗?那本来就是我的身份

妈痛心地看着我,缓缓摇头

想不到我和光华十多年的努力,全都付诸流水我们努力的养你教你,要你学会做一个正人君子,可是你从来也未曾被感染过在你心中,只有荣华富贵

啊?对呀没错

我瞪大双眼

因为我是章尤的儿子,所以我像他可是你怎么不反过来想,如果你当初好端端的嫁给章尤,我就能在正常的环境中成长了章家有齐我所需的一切,到时我还用去卑鄙无耻吗?我只会在适合自己的地方发挥所长,创下我一生的传奇

妈无奈地别过脸,过了良久,试探似的轻声对我说: 官艾,不如我们走吧妈是台湾人,所以你也不属于这儿的你跟我回台湾生活,我们母子俩重新开始甚么金银珠宝,富贵荣华,我们也不要去管了妈不会掉下你的,我一生也会照顾你

我把身子挨后,用远一点的距离看着妈

只见她的神色热切,可是我只感到心痛

要我归于平淡?

到台湾去过剩余的数十载?

到时我能得到甚么?

妈看着我的表情,便已知道劝我不动

她的泪水再次渗出来,无助的道: 你还要妈怎样?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是我的骨肉可是你只爱荣华富贵,从没关心过妈的感受

嫁给章尤

我轻声道: 别跟自己的命运闹别别了,你要嫁给章尤你是爱他的,对不?你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那不是李光华,而是章尤李光华死了,也是我们真正一家团聚的时候

尤哥已有三个妻子了,你知道吗? 妈摇着头道: 他有些儿女还比我大,你知道吗?到了此时此刻尤哥还怎会娶我?他老了,我也老了

他一定会娶你的

我说着捉起妈的手

你并不老即使真的老了,爹还是爱你的他当年为了你的离去伤痛欲绝,更把李延华革走,可知他爱你有多深这多年来,他谁也不爱,只爱你

谁也不爱,只爱你这句话在我脑中萦回

妈布满泪痕的脸上,在听到我这话后便泛起一片红晕这是我一生第一次见妈脸红这神情美极了,我不禁看得呆滞

一个女人,在动情的一刻始终是最美的

在我妈――龙芝灵心中,十多年来就只有一个男人

那是她内心的神话,就是在十六岁的时候,遇上一个充满魅力而使她倾倒的克星

她把自己所有的第一次也献给他,她永远敌不过他的

她以前不愿嫁他,是因为少女情怀作祟,憧憬男人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到了现在,她明白到男人的心本来就是为多个女人而设的,男人最厉害而亦都是最软弱的地方,就是无法制止自己对不同的女人动心

我妈因为明白了这一点,也因为我的缘故,终于改变了十多年前所下的决定

没有女人能在我面前骗得过我的

当我告诉李延华我妈那边已首肯时,他的反应并不惊讶,只是像已在计划下一步似的样子点点头

我问他

我爹那一边,你有办法取得联络吗?

当然有虽然我们多年不作来往,可是要找对方还是很简单的

那么由你去找我不方便以一个他女儿的男友的身份出面

当然 李延华打量我的脸 剩下最后一步了

对的 我吸一口气,点点头道: 最后一步

当你那边都搞定后,我就会行动,到时即将是我们两人踏入帝国的日子 李延华笑道: 啊,不,是三人我想漏了你妈

她目的不在此方

我把弄着打火机,把火舌打着又熄掉

我妈跟神仙没两样,怎么样的生活她也可以过的,并不会贪图章家的财富她只是对我爹余情未了,而甘愿带着我下嫁而已

所以我就要你出面游说她

李延华笑着把一根烟叼在口中,然后把头倾在我的火机前

我替他点着香烟

他挨后身子,喷出一道烟说: 要我跟她说的话,她只会觉得一切跟钱挂勾,当然不会被说服

母爱的力量大,儿爱的力量也不可少覤 我说: 我就是这样成功的

你想清楚怎样对章含韵说了吗?

李延华问道: 记着,走她这步棋一定要更小心你跟她的关系才是这次行动的致命伤我们把计划延迟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她一旦搞不好,那就甚么也不消说了

我明白的

约了她几时见面?

一会儿 我燃起香烟 跟她吃晚饭

那我一个人在这儿开香槟庆祝罗!

李延华笑说

我甚少见他这么高兴

我对你有信心,一定能大功告成以后我们的日子可要过得忙了 他说着拍一下手,一副称心满意的模样

晚上七点正,我身穿一套章尤之前送给我的 圣罗兰 西装,站在一家高级餐厅的门前等含韵

不久,载着含韵的欧洲车停在面前,含韵下车后车子便绝尘而去,并没有停在附近

车子不回来接你吗? 我问

不啦,待会吃完饭我们要到处逛一下

含韵一见面便亲我的嘴

你这么久也不现身,想死人了 我没告诉她李光华去世的事,她自然不知道我这阵子在忙些甚么

今天我会好好陪你

谎话精! 含韵笑道,然后牵着我的手走进餐厅

在整顿饭中我只吃了很少,也没说甚么话,只是一直盯着面前胃口上佳而在乐乐进餐的含韵

含韵笑问道: 干吗?我脸上开花?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你真漂亮 我说

那你为甚么这么久也不找我?我看啊,你才没有想我呢 含韵说着又把一小块鱼肉送进口中

这多天来我一直想着你 我拿起面前的葡萄酒呷了一口 你一直是我的小公主

我才不要做小公主 含韵抿着嘴巴喃喃道 我要做你的老婆

我侧着头笑了 你今天是怎么啦?

我有不对劲吗? 含韵笑着反问我

好像比以前热情了 我倾前身子,笑问道: 是不是发骚啊?

你才发骚! 含韵笑着作势打我

我笑着,可是双眼仍然离不开注视含韵她――是我的妹妹,我重新感觉到这个事实面前这个跟我性交了不下百次的女孩,是我的妹妹

我开玩笑似的问她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爹地并不真的是你爹地?

甚么意思? 含韵睁大双眼

就是说,你不是他亲生的到时你会怎样?

如果这样啊―― 含韵抬起眼珠想了想 我就要你立即娶我爹地不养我,我要靠你来养啦!

我若有所思的笑了如果我的假设全都成真,该有多好呢?到时我真的会立即娶她,因为她已不是章尤的女儿了

你干吗这样问啊? 含韵说

没甚么只是觉得这样蛮有意思的 我随口笑道

甚么蛮有意思?因为我不是爹地的女儿?你黑心啊,在咒我是野种 含韵佯怒笑道

你不是野种,我也不是 我低头抓抓鼻尖,微笑道: 真可惜啊?

饭后我们在附近的幽静沙滩散步含韵脱下高跟鞋,在浅水的海边走着,偶然踢起水花来玩我只是默默地走在旁边,把双手插着衣袋中

我听新闻说啊, 含韵突然说,双手捉着我的臂膀 你现在住的徙置区已计划清拆呢

我知道 我解开领带,脱下来收进袋中 我家收到通知了

到时你打算怎样?

我不作声,只是伸手抱着含韵的肩膀

含韵把整个身子都挨着我,柔柔地说: 不如我们结婚吧

我们同时停下脚步,我转脸看她

我知道我才刚满十六岁,可是我爹地不会反对的他们那一代人早婚,我们也一样可以嘛到时我们结婚后,你就可以带着你爹妈搬进来了我会好好服侍他们的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含韵,嘴巴紧紧闭着

含韵带着期待的眼神看我,突然凑上来吻我的嘴我不自觉地跟她激烈吻起来,一只手摸到她屁股上,把她身子紧贴着我

我们这样厮磨了良久,直至两人也不能好好呼吸了,才分开了四片唇

她的脸离我很近,我只能看见她的一双眼睛在闪烁

她恳求的道: 艾官,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我慢慢地放开她,然后看着脚边随随涌来的浪花说: 我不能娶你

含韵听见我这一句话,却没有预期中的激动她只是悲凉地仰脸向天,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好一会,她重新注视我,说: 是不是因为她?

她? 我不解地反问

住在你隔邻的那个女孩 含韵说着垂下了眼睛

我愕然了好半晌,不过又随即想到含韵一定是派人调查过我在徙置区的生活,甚至知道我跟过几多个女人上床,所以也慢慢平服下来

是的,就当是因为她吧她叫乐慈

我知道,我知道!

含韵嚎叫

你不用对我说这些,我甚么也知道!自从跟你一起后,我就知道你有很多女朋友,而林乐慈就是你最喜欢的你跟她有婚约对不?所以不愿意娶我对不?我原本以为自己再不济也可以跟她平起平坐,岂知原来在你心中我跟她的地位相差得那么远

含韵,你知道我对你如何的

你对每个女人都一样,你只不过想跟不同的女人做爱而已!甚么林乐慈,林乐凤,王叮叮的,我全部知道!

既然你都找人查得这么彻底了,为何还要跟我结婚? 我转过身子,望向远方道

含韵突然不作声我在等着她的回应,可是她久久也说不出话来我不禁转头看她,只见她正在垂下双手掐紧拳头,一副万分难堪的模样

她知道我在看她,于是她盯着地面,小声的道: 因为我有了你孩子

我彷似听见又似听不见我上前两步,捉着她的双肘问道: 你说甚么?

孩子 含韵抬起脸来,眼眶中泡满泪水 我有了你的孩子两个月了

我随随地放开她,身子向后踏步,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嘴巴,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含韵低吟一声,走上前拉着我

艾官,你知道吗?你快要当爹爹了我有了我们的孩子你――想跟林乐慈结婚的话,我也可以依你,但你能不能娶我?我不介意你有两个妻子的,我可以嫁你便行

不! 我霍地摔开她的手 打掉他!

甚么? 含韵眯起眼睛,不解的说

打掉他,打掉孩子! 我悲痛的叫道

不,我不会的…… 含韵慌张地摇着头 那……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打掉他的……不可以!

我用力捉着含韵,思绪狂乱 我叫你打掉他,听见么?你不可以把他生出来,我怎也不会让你把他生出来!

含韵哭叫 为甚么你一定要我放弃自己的孩子?为甚么?孩子又没做错甚么……我不依……我不依!

因为我是你哥哥!

我突然把这话说出口,毫无预期地

明白了吗?我是你哥哥!章尤是我父亲,也是我们的父亲!我姓章,我不叫李官艾,是章官艾!

章含韵的脸色突然刹白,她看着我犹如看着一头怪物般 你说甚么?

我也是在最近才知道这事 我突然镇静下来,脑中一片空白含韵艰难地看着我,紧咬着下唇

我开始把以往一切所发生的事告诉她

说我们的父亲如何遇上我妈,我妈后来又怎样离开他,李光华如何带我妈来到香港,我怎样被他们蒙在鼓里等等的事都如盘托出

含韵一边听一边悲戚地哭喊,完全接受不到我是她哥哥的事实

我没骗你这种谎话即使是我艾官也编不出来,因为这是百分百的事实

含韵坐倒地上,哭叫个不停

艾官,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你怎可以引诱自己的妹妹跟你做爱……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你是个害人精,我恨死你,我恨死你!

对于含韵对我的指摘,我却没多大感觉 我说过我原本是不知情的,不过你想怨我可以随便怨我只要求你把肚里的孩子打掉

含韵倒在沙地上又哭了一会,然后她静了下来,慢慢的道: 我不会打掉他的

我――要你马上去打掉他 我闭上眼睛,好不耐烦地一而再再而三说道

艾官,我们还有希望的,你知道吗?

含韵狼狈地从地上站起,一拐一拐的向我走近,眼神却充满生气

你跟我结婚,然后我照常把孩子生下来现在爹地还不知道你是他的儿子,你只要扮作甚么也不知道便行了……对了,你妈和那个李延华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不要紧的,我们要他们闭嘴不说,那么这件事就永远是一个秘密是不是要用钱收买他们?我可以筹的……我会想办法筹出来只要他们不说……只要他们不说……

我看着面前这个慌寸大乱的女孩,只是简单的道: 不行的你爹即是我爹,我一定要认回他

含韵充满疑问地看着我 为甚么?

我要进入章家,我要做章家八公子 我清清楚楚的说出来

你一样也可以进入章家呀!

含韵再次大声哭道,语气近乎怒骂

你娶了我你也是章家的女婿了,到时你还有甚么得不到的?你想要钱有钱,要权力有权力,要女人有女人!

含韵哭着打我

你这个坏蛋,就只会顾着自己的利益,从不肯替我设想你现在心满意足了吧?你得偿所愿了,终于可以利用我踏入章家了!

我用力捉紧含韵的手,把她拉到面前,怒视着她 我是人渣――那又怎样?

含韵被我吓得作不了声过了好半晌,她轻声道: 我一定要生下这孩子

不 我警告她

我一定会 含韵毫不畏惧地瞪着我

你把他生下也是个白痴来的!

我怒道: 因为我俩是兄妹,是近亲!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艾官的孩子不可以是白痴,你懂了吗?白痴不是人,你懂了吗?如果你把这白痴生下来,我一手把他扔出窗外!

含韵骇然的望着我,眼中的伤心彷佛至于极点

她的双眼在向我诉说今天的一切悲伤,无助,愤怒,惊惧,失望

她的神情突然从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我说: 放开我

我二话不说便把她放开

她向着我身后的方向缓缓离开我转头看着她的背影,只见她也在差不多同一时间转头 艾官,你会想念我吗? 她柔弱的道

有许多话也哽在我喉头上,可是一句也说不上来我只能轻轻地点一下头

那么, 含韵的双眼犹如没眼珠似的空洞 也请你想念我们的孩子

她把这句话宛如一个很易破碎的玻璃瓶般轻轻抛下,接着便再次转身,独自走向沙滩的另一边尽头,直至身影淹没在无底的黑暗中

我走到附近的电话亭致电给李延华,他第一时间拿起了话筒我对他紧张而肯定地叮嘱道: 含韵出事了,你马上通知我爹

任李延华再聪明,他也没可能第一时间会意到我的意思 甚么?

我跟她说出了一切,她现在要自杀

李延华那边静了下来他一定是高速地转动着脑袋分析整件事不久,他开口说: 为何会搞成这样的?

她伤心过度 我只是简单的说

我们不用去通知章老爷―― 半晌,他完全明白过来 对的,我去通知他反正他也不知道怎样救自己的女儿

就是这样 我用力地把话筒挂断,然后整个人支持不住的蜷缩在狭窄的电话亭中,心胸彷佛被甚么强挤般压着

第二天清晨,有人从某个码头的海边发现含韵的尸体

当时我和李延华已经跟章尤坐在他的别墅,等待着消息

当他接到电话,我们马上赶往码头

章尤看着自己女儿的尸体,再也撑不住自己本身给人坚强的形象,老泪纵横

爹 我也流下泪来,小声的对他说: 对不起

李延华在一边监视着章尤的动静

章尤望着我,宛如感慨万千,前尘往事化作一堆尘土

良久,他的眼神再次恢复过来,又看看含韵

可怜的孩子 把脸贴在含韵的脸上,哭得悲怆

我爹没有怪责我,我想他是在怪责自己我从这件事可以看得出,李延华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

他是个能随时随地撒谎并且使对方深信自己的谎言的那种人

他只在电话中短短地问过我几句话,便完全了解这件事要怎样解决,以及怎样编出这一段故事

他致电给章尤,对他说出我是他的儿子,并说我刚刚跟含韵交代了这件事,可是含韵接受不来,便突然跑掉了

然后我拚着命找含韵,同时通知了他要他告知章尤这件事,要他一起帮忙寻找含韵的下落

可是天大地大,而且含韵又是我故意放走的,我们要怎样去找?

直至找到含韵,她已变成了一具尸体

当然这不是对法庭录下的口供,我并不需把所有细节都一一对章尤交待清楚

我只要他相信我是无辜的,我是想救含韵的――这就可以了

章尤他自己也再无心力去仔细分析整件事是否有诈

就这样,我亲手害死自己的妹妹和孩子章含韵从此在世上消失,享年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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